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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老挝要饭

我在老挝要饭

四年前我在老挝旅行,直到离开的时候我也没等到那串(很大)香蕉变熟。之所以提到这串香蕉是因为它贯穿了老挝旅行的始终,是重要的精神食粮。香蕉是我从琅勃拉邦的野林子里摘的,有一次饿得发昏我切开了一根,那时候香蕉已经带在身上一个礼拜了但还是绿得像刚摘的菠菜一样。我不无绝望地切开,粘液沾到刀上怎么也洗不掉。我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又涩又麻,味道终生难忘。其余部分切成片晒了,味同嚼蜡。至今为止生香蕉依然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我把剩下的香蕉扔到了河畔凉亭的草棚上期待早日变黄,不过没等到它变熟我就离开了老挝。后来那些香蕉可能被阴雨淋烂蒸发消失,或者早被清洁工人拿走扫掉,或者终于被晒熟无人问津,不得而知。
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旅行经历,迷失和孤独是其主旋律。长大后第一次厚着脸皮跟陌生人乞讨,在湄公河畔被成百上千只蚊子包围,在公园搭帐篷被人跟踪,在黄昏将至的万象街头同伴压抑地想跳楼,在机场被旅馆的人追来掐住脖子,还有那串始终没有成熟的香蕉至于为什么要开启这么一段有些离奇甚者略显荒谬的旅程,我心中也充满疑问。总之那次旅行我势必丧失了某些东西。
离开老挝那天我站在老泰边境线上,万象的小凯旋门就在身后不远处,一旁是湄公河,对面就是泰国。湄公河那时于我而言和家门口的小河湾没什么区别。眼下是绿油油的农作物,一眼望不到边。那时候我想,我永远都不会重返这座令人绝望的城市。
我乘坐国际巴士从昆明经磨憨口岸直达老挝琅勃拉邦,行程一天一夜票价三百九十八。那是我第一次乘坐带卧铺的巴士,但大小和普通巴士无异。里面拥挤堵塞俨然一个小型破败不堪的招待所,我被分在最后一排,只能钻进去爬出来,被褥至少半年没有洗过,空气是糜烂陈腐的味道。我蜷曲着辗转反侧醒醒睡睡不知怎么熬过了那一晚上。二十几个钟头我记得我只吃了一点玉米(或者类似的东西)和几块饼干,剩下的部分我用袋子包好,事实上剩下的这一点饼干是我接下去一整天的口粮。
发小刚辞了职和我同行,我们当时都很穷身上没什么钱,所以制定了一个穷游东南亚的计划,我说的穷游是真正意义上的穷游,即不花钱踏平东南亚。老挝是起点,途径泰国,柬埔寨,马来西亚等,菲律宾是终点。而当时,我们甚至连一口锅都没有。
琅勃拉邦四处散发着热气,大叶子植被占领了街头巷口。行人拥有黝黑光亮的皮肤,没人会说英语。我穿着刚从迪卡侬买来的徒步鞋,身后背着帐篷睡袋和防潮垫,热浪在远处的柏油路上升腾,好像走进去就会灰飞烟灭。天色将晚,我对异域陌生的兴奋感逐渐消失在黄昏中。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搭帐篷我们心灰意冷,陌生的黑夜是可怕的,想到靠那点剩饼干在荒野上再躺一夜我顿时毛骨悚然。最后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找了一家看起来最便宜的路边小店进去填肚子,我要了一碗鱼丸粉,很贵,大概十五块人民币,但很好吃。然而这几乎是我在老挝吃过最奢侈最丰盛的一顿。汤理所当然喝得一滴都不剩。附近找了个旅馆,洗了澡早早就躺下了,想踏平东南亚谈何容易。
我的背包有四十斤,肩带挂着水杯,伸手就能拿到。第二天一早我们从琅勃拉邦一路徒步南下,出发的时候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不久,口袋里仅剩一点昨日遗留的饼干。秉着不花钱的原则我们没有添置新的口粮。不知走了多久,搭了几辆车,烈日已跑到当空,水杯早空了。我们不得不面临踏平老挝遭遇的第一次然而也将会次数越来越多的窘境。厚着脸皮我们敲开了一户人家讨了水,记得房主是个老男人对我们很好,让我们先喝饱又帮着把水杯灌满。我拎着水壶重整旗鼓,好像一切也并没有那么困难。虽然已经很小心翼翼,但杯子依然很快再次见底,饼干也所剩无几(本来也就几块)。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听到漱漱的流水声,终于见到了北段的神秘湄公河。湄公河并不太平,河水翻卷着黄沙有些湍急像刚下过雨。花了几块钱找了船夫我们划去了对岸的小岛(也可能是半岛),因为远远看到小岛上有椰子树,想去碰碰运气。小岛周围有白色河沙或许搭帐篷很不错。那时我想起了荒野求生的一些场景,还有些激动。小岛面积很大被茂密的灌木植被覆盖,我们小心翼翼穿行在野林子里,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不久就发现树林里竟然生长着众多酸角树,上面结满了熟透的酸角,树底还落了很多,我赶紧摘来几个充饥,上一次吃这种酸角好像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商店里五毛钱一包,名字叫酸角大王我记得很清楚。附近还有很多芭蕉和椰子树,我们从一棵最顺眼的芭蕉树上砍了一串香蕉下来(没错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串),接下来几天的食物有着落了,我欣喜若狂。椰子很硬石头也打不下来,所以试了几次只好无奈放弃,后来在草丛里捡了俩。酸角树很多,没几分钟就装了满满一土罐子,那罐子是从附近捡来的,被泥土半遮半掩上面还涂着一些貌似某个部落的图纹。
一大串绿香蕉,一满坛酸角还有两个椰子,这就是我们在湄公河小岛收获的战利品。然而两个椰子都是坏掉的,酸角太酸越吃越饿,香蕉直至最终我也没吃成一个。
当晚我们在湄公河附近一处废弃的凉亭里扎寨,那天晚上我吃光了最后几块饼干。我躺在帐篷里,湄公河的水汽很重睡着并不舒服。不知几点我关了手电筒,湄公河的水整夜都在响动,我迷失在湄公河的夜空中,在黑暗中咀嚼着孤独的滋味。想必睡着已经过了午夜。茫茫宇宙,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醒来时天空依然挂着雾气,湄公河没有消失,水流依然湍急,四周是巨大的芭蕉叶和茂密的灌木丛,信息无误,我正在老挝。我穿好衣服把同伴喊醒,肚子早饿得乱叫,一天两夜我只吃了几口饼干和几个酸角。
叠好帐篷挎上背包,这是踏平东南亚的第二天。我们往附近能看见的住所跑,满怀希望能讨到点吃的。这个词对我来说还是略显荒谬,我向来脸皮薄,跟陌生人要东西吃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记忆中也只有几回都是很多年前了。小时候上小学放学回家会路过兵营的厨房,傍晚五六点钟厨房总会飘出诱人的香气。有一次我饿急了跑过去编了个凄惨的故事(比如家里不给饭吃之类)骗了小兵一个馒头,后来我领着堂弟又去了几次,屡试不爽。堂弟领悟精髓后我便全身而退了。有一次他甚至要了三个月饼回来。那时候堂弟读一年级总穿一身墨绿色的灯芯绒衣服,背着个墨蓝色卡通书包,平头,站在窗口刚好露出脑袋,扭扭捏捏跟小兵讲述着全新的悲惨故事,而我正坐在对面的花园里从容地等待堂弟把战利品拿过来平分。
然而这此次和以往完全不同,我潜意识里全然接受了不花一分钱旅行东南亚的决定,所以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我鼓足勇气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当当当,我硬着头皮敲响了门。几秒钟后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小伙打开了门,他怔怔地看着我们,我摸着肚子用力比划着,有些手无足措,场面十分尴尬,花了很久他才明白我是来要吃的。小伙示意我们原地等待,他独自骑着摩托消失了。不过当时我们依然不确定他是否明白我们要表达的意思。我们踌躇要不要离开。不足两分钟小伙就回来了,摩托车把手挂着一袋面包片,他摘下来递了过来。我很难为情地接下了跑过去跟他热情拥抱,十分感谢他的慷慨之举。离开前还用草地淌水的喷头洗了个脸。
对付这袋来之不易的面包我们更加小心翼翼,一人只分了两片垫肚子。剩余的六片撑了两个人接下来的一整天。
东讨西要,风餐露宿,日子很苦。总盼着手里的香蕉快点熟起来。有一天的晚餐是早餐店免费拿的一小盒黄油和一半胡萝卜。虽难熬,可几日也匆匆过去了。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烈日下徒步,脚底起了水泡又变硬。体重轻了背包越发重了。有一次一辆带棚的三轮车拉了我们一段,我倚着背包,风扫在我腿上,就那样看着风景远去,就那样穿过山野乡村,那是我第一次在老挝感觉到自由。不久我们离开了琅勃拉邦。
对琅勃拉邦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鲜有高楼大厦处处充满乡土气息,柏油路很长弯弯曲曲,路边很多带着斗笠忙碌的人,植物占领了土地的绝大部分,薄荷很好吃。我们不是在徒步就是在搭车,一直很饿很饿。
有一天我们走进了一片山林,山里零星散落着几处人家,我们爬到山顶房子最大的那家,房屋周围养着牛和鸡,附近有几棵大树,我们躲在大树的阴翳下休息,考虑搭帐篷的事。在树底坐了两小时,没有去要水也没有去讨吃的。彼此三言两语断断续续交谈着,大部分时间我们只是那么坐着。后来我们搭车离开了那里。
到万象是几天以后了。
未完待续
我在老挝要饭

身无分文开始旅行,如今已走过四年。记不清多少次挎上背包踏上旅途。在荒芜,在迷雾,在疲惫的路口。跨过山和大海,穿过人山人海。有惊喜有感动,有困境有独孤。如果你喜欢,我慢慢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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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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