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早上九点钟问我在哪,晚上我才连上网络。在咖啡馆,我说。他跑过来找我。头天晚上我们通了话,听说我要去首都伊斯兰堡,他总是担心哪个环节会出现问题,一定要跑过来当面跟我说。
请他喝咖啡,他不要。想问送他的茉莉花茶父母有没有尝过,又觉得只是一盒茉莉花茶有些小题大做。
Ali高高瘦瘦,短发黑衣,眉毛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我们并肩坐在咖啡厅二楼的窗边,Hunza的夜景一览无余。
他要走的时候,我们使劲拥抱。我说再来中国的时候一定记得找我,他说会,希望他会。
我说送他到门口,他也不要。走到门口,他又返回来要帮我付咖啡钱,我把他推走。
我坐回椅子上,不久Ali出现在窗外的视线中,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路的拐角。那一刻心的位置有一种很重的东西突然落了下去,心没有变得轻盈,反而沉重起来。
硕大的玻璃窗逐渐模糊起来,就像下了一场雨。
谢谢Ali,他完全可以不这么做的。
在路上久了,好像总会变得冷冰冰的。不知是在逐渐熄灭那团深处的焰火,还是在守护它不被熄灭。
坐在伊斯兰堡的饭馆里,要了份和旁边人一样的食物,饭馆里没有女人,周围都是蓄着长胡子念着乌尔都语的男人,如果胡须够长,都像极了本拉登。端着步枪的男人朝我微笑,他的AK47已经被盘得发亮。我伸出手跟他打招呼,下一秒又幻想他的AK被一旁的人夺走把我一枪崩了。
周围人好奇地盯着我,我就像一个闯入者。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坐在一群旁遮普人中间,又吃着他们的食物。
没有恐惧,好像对这种陌生产生了抗体,只会偶尔在半夜感到害怕,被子多厚都不管用。
Uddin在服务区请我吃了牛肉汤和薄馕饼,我只有香蕉给他。我还送了Rahim一个,他说到拉合尔一定来找他。
Uddin和Rahim都是在长途大巴上认识的。他们让这个全然陌生的夜空不再那么寒冷。
我时常记起两年多以前在尼泊尔第一次文身的场景,我把我星座的天使文在了左手臂上,文身用的针一直放在我钱包最显眼的位置上。那次文身对我是一次很勇敢的尝试。给我文身的是个比较有名气的师父,一个星期才排到我。
文身的时候屋子里总要响着他喜欢的音乐,他曾数次中断工作跑去切歌,把我晾到一边。他对一些东西有着如此深的执念。仿佛少了它,生活就失去了灵魂。
我内心发笑,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啊。
我时常记起这件事,不但是因为他比较有趣,也是对自己某一点的肯定。人生总是一个本来拥有又一直在不断找回和肯定的过程。
晚上我握着相机走在伊斯兰堡的马路上,头顶飘的是陌生的云,呼吸的是陌生植被吐出的氧气,迎来的是陌生面孔的目光。
不知道在这些陌生中,我又是怎样一道风景。
在迷雾,在荒芜,彳亍过无数个路口,每一次都曾举步维艰。
没有倾听,但有回忆。
是那些细小的温暖一直支撑我行走在路上。
记得点个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