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又出了个音综,《我的音乐你听吗》,刚更完第二期。现在音综遍地跑,但看来看去,其实都是一个节目,唱的都是同一种歌。因为去年追B站的《说唱新世代》追嗨了,所以上了新音综,我还是又跟了一下。
节目里的选手起步95后,动辄00后。世界归根结底是年轻人的,终于唱的不是同一种歌了。我追这个节目的另一大动因,和薛之谦一样,「我想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我有没有跟他们脱节」。
年轻人还是猛,跳过脱节,直接让你脱臼。里边有个音乐人叫倩芸,她说带来的是一首儿歌,叫《圆圆》。但从第一秒开始,《圆圆》就没有一处像儿歌,太瘆人了。

听着听着,我把耳机摘了,这歌只能公放听。唱到后边,曲风急转直上,从诡异变欢快,但其实观感情绪上,更吓人了,半身发麻。
这其实是一首讲宠物的歌,一只小猫,一只小狗,走进了倩芸的生活,后来,两只爱宠都去世了,她用这样一首歌,来纪念它们,讲述自己。
整首歌,前半段用阴郁唱开心,后半段用开心唱悲痛。年轻人会玩。这黑儿歌的歌词里,聊得有多日常,听感就有多瘆人。最后开始呐呐呐,全场人才集体壮了胆。
薛之谦说这首歌让他陷入了一阵沉思,最后他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是我的话,前面那个情绪我不会断,后面我不会让它那么开心, 我可能还是在野的状态里面。我可能会野一点。」
谭晶和他差不多:「如果发展得再后面更野一点的那种,就特别特别棒。」
两个导师越聊越嗨,倩芸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我不觉得儿歌有问题」。
倩芸要的儿歌,就是这样,不能动,不能改。前辈送上两剂良药,倩芸一口不吃。最终,不动不改的倩芸拿了个全场积分排名倒数第一。

谭晶在采访里说:「现在00后左右的年轻人,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前辈对他们的一些指点和鼓励,因为我们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希望能给他们一些更专业的建议。」
倩芸不听,从始至终的刚。最后名次揭晓,观光团(大众评审)给她打了超低分,她吞下倒一,信念依然不倒:「好像观光团的人,没听过多少歌。歌单实在是有点,那个。」
一个很想给,一个不想要。这个不算什么矛盾,就是各有各的需求。但还是树木希林老师(《小偷家族》里的老妈)看得透。记者问她有什么建议给年轻人,她就回了一句,「年轻人不会听的」。

从导师到大众评审,都没有让倩芸有过丝毫的自我怀疑。倩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就是干,不会为了迎合别人的期待,委屈自己。
但为了不委屈自己,最终吞下倒一,好像又是最大的委屈。该不该这么刚?要不要适当装一下?《梦想照进现实》里有句台词:「社会,就是一帮人在那儿装呢,不装,早打出脑浆子了。」
倩芸够牛逼,但我不觉得坚持自我的就都牛逼。比如节目里还有个选手,叫吕彦良,录节目前一周才刚高中毕业,节目给他的标签是天才音乐少年,因为他活儿全,词、曲、编曲都很成熟。
鲜听团(专业评审)给他的盲审打分是第一名。他还没开口唱之前,节目组放了一串儿鲜听团评审的吹爆点评,每个人都是两个字,「厉害」。
吕彦良唱了一首他十七岁时写的歌,其实也就是去年。这首歌叫《飞》,一首R&B,都挺好,就是歌词整体上比较直白,一直在飞,没什么微言大义。他自己也说了,他大部分时间是开心的,没必要为赋新词强说愁。

其实,以他的综合实力,至少从歌词层面,可以表达格局更大,更震慑人的主题,但他拒绝。他说他就想写这个年纪该写的诗。他不愿意故意去写那些明媚忧伤,博个深沉和廉价高级感。
最终,开口前被全场看好的吕彦良,输给了不敢和他对阵的郁一凡。
我不认为吕彦良《飞》的简单有多理所当然,不用非得为赋新词强说愁,一件小事,一样可以挖深挖细,其他很多同场竞技的音乐人都做到了。《飞》,还是飞得太浅了。
郁一凡唱的其实也是小事,一场《台风》刮过,刮起了自信,刮飞了天才。说吕彦良自我,其实郁一凡比他还自我,有点意思,他俩其实是一场自我与更自我的对决。

唱歌时,郁一凡手一直在抖,但就像谭晶说的,她心里有谱。她知道怎么表现最好的自己。最终《台风》的呈现,打到了谭晶,她肯定也感知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无法预测,更无法教导。
我真觉得吕彦良唱的内容,有点浪费了他的技术。我都一想绣一幅写着「听人劝,吃饱饭」的十字绣给他。操,聊着聊着,我这爹味也不自觉地出来了。看来给年轻人上课, 确实有瘾。
这节目做着做着,做出了当年蔡康永《两代电力公司》的感觉。就是两代人价值观不同,同场沟通,电光火花。
有时候,沟通不了,是因为生长土壤就不一样,方方面面的想法都不一样。
倩芸唱《圆圆》时,弹幕里有句吐槽:「感动自己,懵逼别人。」估计倩芸事后看到这句弹幕才会懵逼。写歌不就是得先感动自己?一起笔就盘算着感动别人,这是写歌还是卖歌。但要是换成任意一位吃过苦,好容易上了位的前辈,是不是就得好好琢磨一把,感动不了别人,没人听,我还写这歌干鸡毛。
其实说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处境,细说起来都无可厚非。薛之谦当年参加选秀节目出道时,每首歌唱完,对面几位导师的意见他都笑着照单全收,他要是也像倩芸一样刚,一单不收,估计现在也就看不到薛之谦了。
薛之谦不亏,当年对面的几位前辈,都是行业翘楚。但还有一些前辈,他们说那话,真是那句话:「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不管你记性好不好,只要你看过 GAI 在《我要上春晚》的精彩名场面,估计都得在脑盘存一辈子。面对台下评委朱军、潘长江,社会 GAI 瞬间进化成社会主义 GAI,台下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潘长江建议他找一百个人伴舞,每人背一身刺,一起嘻哈,「不可能不好看」。朱军老师还现场摇晃起伏,进行了表演示范。一年唱八百遍「命硬学不来弯腰」的 GAI 比倩芸强,一边吸收,一边起伏,都听进去了。
提到前辈,当然不能忘了现在每天在互联网疯狂冲浪的冯唐老师,处处都有他当爹卖课,教人成事的踪迹。冯老师最近又找到了新的布道方式,直播。在线当爹,点化众生。一会儿教人「开启倍速人生」,一会儿又教人「持续成大事」。
可惜,冯老师那套爹味传播,现在很难卖动了,互联网处处都能看见「反冯爹」的年轻人。您要成的那个事,现在的年轻人,并不想成。

冯老师还是那么老当益壮,像个少儿口才班教师,有说不完的话。真想给他引荐一下倩芸,让他给倩芸指点两句,刚不死他。
后辈刚前辈的戏码,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当年王朔杀疯了,批评了一众人,其中就有「前辈」余秋雨。转头余秋雨就在一个讲座上说:「当年王朔能获得上海文学奖,我是力排众议的主要评委。在非常艰难的时候,我们容忍了王朔。那他也应该懂得对他的同行报以宽容之心。」

王朔可不领着情,他在《可凡倾听》里说:「你这话明透着要收编我么,你是不是佩服我给我一奖。你不是佩服我,别给我奖,从今以后谁也别给我奖,我不要你们的奖,要奖还要出事来了,我还成你徒弟了最后。」
现在的年轻人,有天生有主意的,也有一生没主意的,有离不开爹的,还有天生带爹味抗体的。最好是,谁也别替谁瞎操心,历史不骗人,每代人都觉得下一代要完几把蛋,到最后一看,一代比一代牛逼,哪代也没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