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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在战火中坚持观鸟的乌克兰观鸟人

刘建国 观鸟者
By 刘建国 观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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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在战火中坚持观鸟的乌克兰观鸟人

一年前，奥列克桑德·纳斯塔琴科和他14岁的侄子伊戈尔前往乌克兰南部的赫尔松州，去寻找一只田鹀(Emberiza rustica)。这只迁徙的雀鸟是乌克兰罕见的迷鸟，也是纳斯塔琴科在其祖国尚未见到的少数鸟类之一。
在赫尔松首府外的沼泽地上跋涉了五个多小时，叔侄二人记录到59种鸟类：包括雁、鸭和鸬鹚；三种啄木鸟和十多只文须雀(Panurus biarmicus)。纳斯塔琴科自豪地告诉我，还有一只大黑背鸥(Larus marinus)，这在东欧是一种罕见的鸟种。但是，正如任何一个观鸟者都会经常遇到的，他们两人没有见到他们跋涉近200英里去寻找的目标鸟。
一周后，纳斯塔琴科回到家乡第聂伯罗。2月24日上午他醒来时，听到了全国各地遭遇空袭的消息。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开始了。
去年夏天，战争开始几个月后，我开始怀疑乌克兰的观鸟者是否仍在活动。考虑到战争的种种恐怖，观鸟活动似乎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我联想到自己在新冠大流行开始以来，观鸟对我来说的重要意义。在过去的几年里，我已经成为一个执着的观鸟人，而且因为有了eBird，我可以花大量的时间来搜索我可能永远不会去的全球鸟类热点地区的地图和数据。
正是在eBird上，我第一次注意到纳斯塔琴科。他记录的物种比他的国家中任何人都多。我震惊地发现，他不仅上传了鸟单，而且还是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发帖，该州与乌克兰东部的顿巴斯地区毗邻，自2014年以来，该州的部分地区一直被亲俄武装占领。2022年夏天，每隔几天，我都会仔细检查他的目击记录，努力想象在战区观鸟的危险，当几天都没有新鸟单出现时，我就会焦虑不安，尤其是当这种宁静持续数周时，我就会非常害怕，担心会出现最坏的情况。但是或早或晚，新的记录都会不断出现。
我最终通过Facebook与纳斯塔琴科取得了联系，并很快建立起生活在世界不同角落观鸟者之间的特殊友谊。我们交换了故事，当然还有很多照片：他发给我在他的家乡乌克兰第四大城市第聂伯罗北部边缘盘旋的一群太平鸟(Bombycilla garrulous)。我发给他新奥尔良我家附近一对筑巢的白头海雕，还有在我去哥伦比亚度假的时候，一只大食蝇霸鹟(Pitangus sulphuratus)在超近距离乞食面包屑的照片。他还发给我2015年他自愿前往俄罗斯最东北的偏远地区楚科奇进行研究旅行时，拍摄的一只勺嘴鹬(Eurynorhynchus pygmeus)的壮丽照片。
今年1月，我安排了一个时间，通过Zoom与现年34岁的纳斯塔琴科交谈。在交换信息和照片后，终于面对面聊天的兴奋感弥补了最近俄罗斯袭击对电力和电信网络造成的可怕影响。我们像久违的朋友一样互相问候，热切地分享最近的目击新闻。但交谈不到15分钟，正当纳斯塔琴科正在描述就在自家院子里记录到120个鸟种时，视频突然就变成了黑色。我再一次感到非常焦虑和害怕。新闻报道很快给出了解释：一枚远程导弹击中了第聂伯罗中部的一座公寓大楼，距离他的家只有六英里。虽然纳斯塔琴科安然无恙，但这次袭击是自战争开始以来针对平民的最致命袭击之一，至少45人死亡，包括6名儿童，数十人受伤。
战争所造成的停滞和破坏对所有乌克兰人来说是不可避免的，而它对该国规模较小、不很正规，但又发展迅速的观鸟界来说更是打击很大。纳斯塔琴科估计，乌克兰只有400名活跃的观鸟者，只有不到40人代表他的家乡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2022年1月初，在战争使旅行变得不可行之前，一只冰岛鸥(Larus glaucoides)将纳斯塔琴科带到了敖德萨。他还参与了当地的“Big Day”鸟类计数活动，并在马里乌波尔南部的一个鸟类保护区领导了一项对白腰杓鹬(Numenius arquata)的调查，该地区现在已被俄军占领。
现在，乌克兰羽翼未丰的观鸟界变得四分五裂。估计有1600万乌克兰人背井离乡。超过20000人被杀，其中包括基辅地区著名的观鸟者、纳斯塔琴科的朋友奥列格·斯尼察。就在战争之前，乌克兰全国公共广播网报道了斯尼察进行的森林观鸟旅行；在YouTube的视频中，他是一个快乐、谦逊的人，渴望向乌克兰人介绍观鸟活动。俄罗斯入侵后，他加入了志愿武装部队。斯尼察于11月在前线遭遇地雷身亡，当时距离他43岁生日只有几天。
战争开始时，被阻拦在家中的纳斯塔琴科有两周多没有观鸟，他形容这段时间“压力很大”。他告诉我，他渴望在大自然中，“看到哪怕一只鸟，两只鸟，任何鸟。”他最终再次开始探索他的院子。一天，他看到一只正在收集筑巢材料的大山雀突然开始乱飞，表现得“惊慌失措”，然后飞走了。三秒钟后，一架武装直升机降落在附近。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这件事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中。我不敢想战争给乌克兰的动物带来了什么压力。”
3月12日，就在俄罗斯导弹首次袭击第聂伯罗的一天后，他冒险前往当地的一个林地公园，去看看其他人和鸟类，这也是战争爆发以来的第一次。尽管这些天他很少在城市郊外旅行，但尽管危险，他偶尔也会离家更远。10月，他去了彼得里基夫卡鱼塘，这是第聂伯罗城外最受欢迎的鸟点，在那里他记录到了该地区第一只须苇莺(Acrocephalus melanopogon)。另一次，他拜访了该市北部的朋友，偶然目睹了10种猛禽的迁徙。值得注意的是，2022年，他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记录了215种物种，仅比他的年平均值低10种。
然而，观鸟活动并非没有挑战。时常会遇到警察询问，望远镜和照相机等光学器材理所当然地被怀疑为间谍设备，还好他出示了乌克兰鸟类保护协会的会员卡。鸟类热点地区，如附近的第聂伯罗瓦大坝，经常会成为主要的军事目标，目前已被列为军事禁区。他告诉我，“失去这么多观鸟地点就像失去了我最亲爱的人，我觉得我活着就是为了观鸟。”在俄罗斯入侵一周年之际，他多么渴望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无论如何，我首先是一个观鸟者。”
我基本上已经停止在eBird上查看纳斯塔琴科的鸟单了。现在我们每隔几天互通信息或发邮件。虽然我不再担心他的鸟单，但我担心一个远在世界另一端朋友的安全。


原文作者：Rien Fertel (译文有删节)
照片提供：Oleksandr Nastachen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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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国，专注于旅游摄影与鸟类知识分享。 公众号：观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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